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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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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族,

“昆吉!”

來者一身異族裝束,將長發高高梳起用羽毛裝點,臉上用揉碎的藤蔓汁液畫了奇異的花紋。西北多高原,常年受烈日之苦,因此用各種植物搗成的泥漿塗臉保護皮膚。

他們的政權同大齊一樣,下一任首領從父親手中接過傳承,傳給自己的兒子。稍有不同的是,在蠻族傳承中明文規定了真正繼承權力的是最小的兒子。

“昆吉”便是蠻族勇士們對於首領最小兒子的尊稱。當然,這位昆吉能當多久的昆吉取決於他的父親的妻妾們什麽時候生出下一個弟弟。

被喚作昆吉的男人有著古銅色的皮膚,他沒有穿上衣,反而將肌膚大片裸丨露在外面。他是有好福氣的,從出生起被稱作昆吉已經二十多年了。

“他們同意和我們見面了!”前來傳信的蠻族勇士氣喘籲籲,但是神色卻十分激動。

三日前他們就被困在此地,身後是萬丈懸崖,身前是虎視眈眈的齊國軍隊。

他們不甘戰死在此,於是提出和談。

昆吉聞言卻並未非常激動,他思考的遠比這些侍從更多。陷入死局,和談是唯一生還的希望。對方的底線無非是損失和談的機會,而己方卻將性命孤註一擲。

這本就不對等的關系會讓形式變得更加覆雜,他不敢想象自己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成功離開此處。

對方的將領是齊國的十九皇子,齊國的皇帝病危,他開的條件一定和奪嫡相關。蠻族將士絕不會幫他奪取皇位,若是他執意脅迫……昆吉顛了一下手中長刀。

同歸於盡,對方自亂陣腳——也許自己的部下能有人突出重圍。

艷陽高懸,樹林中寂靜一片。

到了約定的時間對方卻仍不出現,蠻族士兵發出陣陣低語,昆吉左手牽馬站在地上神色平靜。他知道,這是那位十九皇子給他們的下馬威。

他心中有些不齒,以為齊國中人自詡地大物豐有多麽廣闊的胸懷,竟然要靠這樣低劣的把戲打壓對手的氣焰。

午時過了三刻,叢林中突然傳來一陣馬的嘶鳴和接連的馬蹄聲。枯落的枝葉被無情碾碎,發出讓人微微膽寒的吱吱作響。不見來人,只聽其聲。

「故弄玄虛。」昆吉微微皺眉,他們堂堂西北男兒怎麽會被這樣的雕蟲小技嚇到。

忽然,近前的樹木動了,昆吉將右手扶在刀上,謹慎地看著來人。

這便是齊國的十九皇子?

對面的青年身姿挺拔,冷峻的容貌十分出色。可他穿著最為普通的黑衣,沒有帶馬,沒有帶侍從,沒有帶兵器。

“十九殿下未免有些托大了吧!竟然一個人赴約?”昆吉露出一個有些陰冷的笑容。

齊塢生一楞,攤開手:“怎麽會?這後面叢林中都是我的人。”

昆吉:……

一名蠻族士兵上前:“你將我們困在此處卻並不動手,是有什麽陰謀!”

齊塢生見他們如此防備敵意,不緊不慢地開口:“只是想送昆吉一份禮物。”

昆吉警惕地看向他的身後,不殺他們,卻送禮?

青年從容開口:“蠻族以游牧為生,多年所求不過是一安穩家園。近年來冬季苦寒,接連大雪,西北塞外已經不是良居。”

“你們同太子爭鬥幾月,已經折損不少。若是你們死在這,此刻身在塞外的你們的妻女又將如何度過這漫漫冬日?”

他說的字字句句都是實話,可是昆吉卻並不買賬:“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齊塢生笑了一下,他說的直截了當:“齊國當今聖上時日不多,京城即將戒嚴。在此纏鬥沒有贏家,你我都只會兩敗俱傷……為他人做了嫁衣。”

昆吉冷笑:“那是你們齊國自己的事,我們豈會牽扯進來!”

他雖然說的擲地有聲,心中不免還是緊張。他摸不清對手的心理,也不知道對方的底線。這位十九皇子說的是對的,如果他們真的戰死於此,那麽塞外那些婦孺在漫長的冬季中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

此刻無論昆吉願不願意承認,場上的天平早已失衡——他從未有談條件的資格。

“這正是我今天這份禮物的意義所在。”

齊塢生沒有借機談下更多的條件,點出對方所處的困境之後就回到了最初的話題——他是來送禮物的。

“這其中,是齊國通行的貨幣。”暗梟突然出現,搬著兩個厚重的木箱。

昆吉眼神一變,那端著箱子的人腳步紮實,行動間頗為靈活隱秘。難道這就是這位皇子手下那支神秘的軍隊?

齊塢生沒有理會蠻族人心中的震動,將自己的誠意剖在這陽光之下。

年輕的皇子說:“我保你們安然離開。”

“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你們回到塞外將家人接來,你們可以用這筆錢在齊國邊境向齊國百姓租賃土地或房屋。這些錢也足夠你們一個冬日的飲食開銷。”

“我保你們活過這個冬日。”

蠻族人眼中的警惕漸漸消失,可是昆吉仍有些掙紮:“……你究竟想讓我們做什麽?”

“我說過,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而距離十月初雪飄落,也就不到一個月了。”

齊塢生微笑:“若是有其他的…便希望你們不要侵擾邊境百姓,我不希望你們的妻女死在塞外,也請你們不要讓齊國人的妻女不得安生。”

昆吉定定地看著這位他看不透的殿下,許下了屬於草原人的承諾:“蒼鷹在上,我們一言為定。”

齊塢生轉身進入叢林時,昆吉叫住了他——“十九殿下!”

青年回頭,對上了蠻族人感激的神情:“你會是一位偉大的帝王的!”

年輕的皇子笑了笑,沒有回話。

“貴妃娘娘,本王見你一面可真是不易。”

太子皮笑肉不笑地飲下一口茶。

昨日是貴妃身體不適,前日是貴妃忙著核算宮中賬本,再前一日是在國寺同國師下棋。

“是啊,本宮忙的很。”

“是忙的很,還是不想見?”

貴妃看著太子殿下兇狠的目光,一息、兩息,突然紅了眼眶。

“殿下扣了本宮的兄長,妾不想心情不好反而沖撞了太子,便不願相見……”永秀適時遞上一方錦帕,主仆兩個一唱一和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太子眼神微瞇:“貴妃,秋翰前日就安然無恙地回了他的府邸。你究竟是為了秋翰,還是那個投井的女人。”

”太子殿下也知道妾舊日的鄰居死了?”

“一個庶民而已,命如草芥。”

貴妃臉色未變,還是那樣柔柔弱弱的樣子,卻不依不饒道:“可是妾也是自幼在東街長大的,這麽說來,妾的命也單薄如草芥。”

男人神色不耐:“貴妃是天家中人,自然身份不同往日。”

“既然貴妃想不通,那就好好想想吧!”

他怒上心頭,拂袖而去。徒留下美人和永秀在原地。

秋儀坐在原處沒有起身,看著手中的錦帕:“永秀,你知道嗎?胡家的那個女人本不用死的。”

永秀不敢說話。

“她死的不明不白,沒人知道,沒人記得。”

“她死了是因為有人需要她死。”

美人落下一滴淚來,她此刻不用裝作委屈可憐,也不用故作姿態,神色萬分平靜。但是她這滴清淚流的突然,好像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哭了。

“我覺得我好像瘋了,我瘋了一樣厭惡這個地方。”

永秀驚惶回頭打量了一下,生怕別人發現貴妃的僭越之言。

“永秀,”貴妃抓住自己身邊人的手,她的聲音很輕,很慢:“我好像真的瘋了。”

美人說,

“我竟然覺得我們的命不該這樣輕賤。”

“我竟然覺得上位者要為他們的輕狂傲慢付出代價。”

永秀看著自己的娘娘,他知道她在宮中的每一日都不開心。她獲得了別人夢寐以求的一切,卻還是一次次身不由己。

她地位微賤時父兄遭人欺淩,她連痛哭一場的資格都沒有。

她地位崇高時有人因她而死,但是她的憐惜和愧疚卻好像都是錯的。

天家皇權,將人折磨地如鬼魅一般茍活於世。

“娘娘,您再忍一忍。您籌謀了那麽多,就快好了。”

齊塢生放走昆吉的事情朝雲行不是沒有過質疑。

“現在將人放走,豈不是縱虎歸山?”

齊塢生瞥了他一眼,“他們在此處孑然一身,想要玉石俱焚自然容易。”

朝雲行才恍然,若是蠻族真的帶著妻女婦孺來到齊國,自然就成為了他們的牽絆。

可是這位將軍還是認為此計太過冒險:“幾個月的養精蓄銳,誰能保證他們明年不會卷土重來?”

暗梟的首領呵呵一笑,開口解釋:“殿下只答應保住他們的人。”

“你是說……”朝雲行腦海中閃過了什麽,卻沒有抓住。

“齊國不同塞外,沒有廣闊的草場。怎麽可能飼養牛羊?”

“為了租地圈養牛羊,他們就要賣掉自己的馬。為了保住自己的馬,他們就要宰殺現有的牛羊。”

朝雲行看向齊塢生,年輕的皇子沈默地坐在桌案前,好像沒有發現他心中的震動。

將軍徹底嘆服,不再詢問。

“那眼下,我們該怎麽做?”

俊美的青年起身穿戴盔甲,他的眼神中是旁人看不懂的幽暗和冷漠。

萬裏外的京城中,有他必須回去的理由。他已經為了那個目標掃平了無數障礙。

“皇帝病重,妖妃亂政。”

“太子勾結外敵殘害兄弟。”

轉向朝雲行和暗梟首領,齊塢生亮出兵符。

“今日仆地起兵。”

“清、君、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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